新华财经南京8月26日电（记者朱程 杜康） 近段时间以来，江苏、上海等省市相继发布基金、出台政策支持生物医药产业发展，为行业注入信心。记者走访发现，产业面临的“缺水”困境并未出现根本性扭转，在激烈的市场竞争下，“卖管线”“卖权益”成为不少企业的无奈选择。多位业内人士期待在风险投资、新股发行等环节能有更多政策供给，提振市场信心。

做药比不过做游戏？

近日，《黑神话：悟空》游戏破圈走红，截至23日21时，销量超1000万，按标准版268元算，销售额破25亿元。与此同时，一张对比做游戏与做创新药投资回报率的表格在不少医药界人士中流传。抛开表格中的戏谑夸张部分不谈，其对国内创新药产业极长投资回报周期的反映戳中不少业内人士“痛点”。

“创新药素有‘花十亿美元，投入十年时间，研发一款新药’的说法，风险极高。”信达生物创始人俞德超说。多家药企负责人表示，近年来受医保控费等政策影响，国内许多创新药企业在“要市场还是保价格”中选择“要市场”，由此带来的回报周期拉长、投资收益受限等问题，让不少投资者对生物医药产业“望而却步”。

InvestGo数据显示，今年上半年中国医疗健康领域一级市场共发生630起投融资事件，同比下降27.8%；融资总额为人民币421.6亿元，同比下降1.1%。

二级市场情况同样不容乐观。2024年上半年，恒生香港上市生物科技指数下跌25.84%，中证医药全指指数下跌19.81%。以申万行业分类计算，今年1月1日至8月25日，生物医药上市企业总市值已缩水近18%。

部分行业龙头发布的半年报也显示出“缺水”端倪。行业龙头百济神州2024年上半年归母净利润虽同比减亏45%，但公司现金及现金等价物余额约为25.93亿美元，较2023年末下降约5.79亿美元，减少约18%，总资产较期初也减少0.2%。复星医药2024上半年销售净利率同比下滑24.5%，期末现金及现金等价物余额同比下滑22.85%，存货周转天数和应收账款周转天数则同比分别增长6.57%和4.68%。

记者通过新华财经数据库搜索发现，从目前137家已公布半年报的沪深京上市医药企业数据来看，截至2024年6月末，净利润（算术平均）同比下滑1.1%，且单季筹资活动产生的现金流净额（算术平均）减少了近40%。

“创新药企业正面临‘风投慎投，银行慎贷 ’的‘阶段性寒冬’。”东吴证券生物医药事业部总经理潘瑶说。多位业内人士表示，生物医药是典型的高投入产业，企业创新主要依赖融资支撑研发，当前形势下，有新药销售的企业还能产生现金流，而对于许多正处于研发阶段的创新药企业来说，形势更加严峻。

“海外求生”还是“九死一生”？

融资受阻、造血不佳，让不少生物医药企业陷入经营困境。“卖管线”“卖权益”成为不少企业的共同选择。值得一提的是，由于当前国内企业融资以间接融资为主，且直接融资中，国内风投普遍存在“募资难”困境，不少企业将目光投向海外。

某国内知名生物医药产业园区负责人告诉记者，今年一季度，园区企业融资情况看似好转，但细分看，更多是源自外国企业的并购资金。就在今年二季度，该园区内一企业凭借在研新药良好的临床试验表现，以数亿美元价格被一海外企业收购，究其原因与该企业现金流状况不无关系。

不单是并购，出售权益也成为不少企业的选择。2023年，恒瑞医药将具有自主知识产权的1类新药HRS-1167片和注射用SHR-A1904项目有偿许可给德国默克公司。在恒瑞不久前发布的2024年上半年财报中可见，该公司将收到的默克公司1.6亿欧元对外许可首付款确认为收入。若按照1欧元对应人民币7.8元的汇率计算，这笔收入约12.5亿元。恒瑞医药2024年上半年实现营收136.01亿元，同比增长21.78%。

“企业选择出走海外，很多是无奈之举，因为国内创新药价格被打到‘地板价’，国外的定价机制可以保证合理收益，同时，也可以避免国内外差价过大打乱企业价格体系。”科林利康CEO胥煜说。

有数据显示，2023年，国内药企对海外授权的“License-out（海外授权）”交易总额超过470亿美元，首次超过“License-in（引入国外创新药的中国权益）”的金额。而2024上半年，共有25个license-out项目成功签订，数量较2023年增长47%；涉及交易金额超200亿美元，较2023年增长超40%。

值得注意的是，虽然相比并购，出售海外权益显得较为温和，但不少业内人士表示，这种快速回笼资金的办法只能解决企业当下生存问题，从长远看则等于出售了企业进一步发展的希望。“十多年前，国内新药几乎都来自国外，时间上滞后五到十年，未来很有可能又变成这样。”丹诺医药执行总裁马振坤说。

国有资金能否成为破题关键？

今年6月，规模分别为60亿元和40亿元的江苏省生物医药（苏州）产业专项母基金与江苏省生物医药（无锡）产业专项母基金签约。7月，《上海市人民政府办公厅关于支持生物医药产业全链条创新发展的若干意见》出台，就培育中长期投资者和耐心资本，鼓励开展企业风险投资，支持企业通过并购重组做大做强等行业关注的问题出台新政。

多位业内人士表示，多地政府对生物医药产业的持续关注给行业注入了发展信心，但相关政策如何落地落实更受关注。

“当前，国资背景的资金规模庞大，但真正想要解决生物医药产业面临的困境还需破除体制机制障碍。”某知名券商分析师说，新药研发等活动通常需要超过10年的时间，而目前国内主流金融产品期限多在5年以内，这导致了长期需求与短期供给的矛盾。同时，国内创投机构早期投资比例不高，对前沿技术的投资意愿较低，更多投向可快速实现产值的产业化项目，导致前端需求与后端供给不匹配。

“各地都希望被投企业拿了钱到当地成立公司、建设产线，实际上许多创新药企业并不需要那么多的产能。”一位创新药企业负责人说。

多位业内人士表示，当前生物医药产业“缺水困境”既来自产业前期泡沫破裂所带来的刺痛，也有国内外形势造成的压力叠加，但核心问题依旧是缺乏退出通道产生的投资意愿不足，呼吁充分发挥政府引导基金示范引领作用，改革相关基金考核办法，引导市场资金进一步“投早、投小、投科技”；同时持续深化注册制改革，科学合理保持新股发行常态化。

编辑：罗浩